初見張起靈時他得承認自己的確有幾秒鐘的愣神，只因那張臉幾乎像是他自身反射而成的鏡像，但當他厚實的大掌與那股溫熱交握，他這才確認他們的的確確是兩個獨立的個體。
一旁的正用杯蓋掃著茶葉梗的二月紅卻是眉眼帶笑，桃花眼兒在暗處悄悄向他拋了個戲謔的秋波，若無其事的輕聲笑道：「單獨看倒沒什麼，這今兒站一起了簡直像是照鏡子，該讓海棠瞧瞧，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認出你來，那場面該多有意思！」
他本想回說胡鬧，一旁的張起靈卻是表情淡漠微微向他頷首，毫不客氣的喊了聲：「張啟山。」
倒是他自己像是想到什麼突然有些愣神，直到二月紅輕聲一咳這才想起該商談的正事。
然後張海棠便風風火火的闖了進來。
雖然結果的確如二月紅所言一般促狹，但張啟山卻一點也不感覺有趣。
事實上，讓張海棠與張起靈見面可以算是張大佛爺一生裡唯一後悔做過的事情。
張海棠就是盯著張起靈的眼睛看了半天，然後側頭對著他眨了半天的眼睛說：「哥，爹當年是不是對不起娘啊！」
張啟山聞聲蹙起眉宇正要啟唇，卻見張海棠含笑輕笑，「別發火嘛！你們啊、還真是像，那表情簡直如出一轍，一樣的悶葫蘆，沒意思！」
然後張海棠為了那初見時她嚷嚷著沒意思的悶葫蘆離開了張家。
他仍記得那日她拿槍對著他時，扣在扳機上張海棠那一點也沒顫抖的手指，她說：「張大佛爺你好大的野心哪！張家古樓你也想爬上去嗎？那人即使棄屍荒野也別想送進去，就如同你不能進去。」
「你沒忘記張家族長是誰吧！」
張家族長是誰。
張起靈。
張啟山披著黑色的大衣卻仍感覺身上的溫度被抽進江水裡，吳老狗凍得僵直在他身畔踱著小碎步走得歪歪斜斜，當他轉身對他說道：「回去吧。」吳老狗臉上的表情簡直碉堡了。
他腳步沉穩慢慢往回走，松花江冰上一片銀白他感覺連眸光都冷得發寒。吳老狗在他身後跑得磕磕碰碰：「為什麼你不放過他們？」
「佛爺，這次是真的死絕了。」
「到底為什麼？」
為什麼？
「明明能救的，你明明能救她的，你就這麼想逼著二月紅上絕路嗎？」
「什麼國家大義，那種狗屁道理你連他都說服不了，更別想拿來說服我，二月紅想要的跟你想要的根本不一樣……」
張海棠是恨著他的吧！他無言低頭用著拐杖輕輕敲著江冰，任由他發出十分令人提心吊膽的聲響。
吳老狗甚至渴求他給一個藉口，最不願意記恨別人的老五從長沙千里迢迢跟到東北不就是想來找一個不恨自己的理由嗎？
他啟唇彷彿自言自語說了一句：「總要有個人被人恨著。」
當時二月紅輕嘆說道，值得嗎？
他只是搖搖頭然後筆直的往前走。
張啟山攏了攏大衣突然轉身去看站在江心，凍得雙唇發紫固執的吳老狗，他眉眼稍動問了一句：「老五，你看我像他嗎？那個張起靈。」
哼、一模一樣的悶葫蘆，沒意思。
好、像的話便好。
張啟山抬眉突然滿足的嘆了一口氣。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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