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輕擺手，身後的王副官便默默退了下去。雙手覆在身後，他有些猶豫的在庭院站了半晌，薄唇輕抿，他進了前廳，輕吐了口氣，略顯疲憊的在太師椅上坐了下來，丫鬟遞上了新茶，他伸手接過，凌厲的眼直直盯著鮮綠的茶水發愣，卻是不喝。
直到前院傳來一陣喧鬧，雷厲風行得越靠越近，他這才紓緩了眉間緊蹙。
張海棠氣勢洶洶的邁進廳堂，他便止不住眉眼裡的笑了，若讓旁人看去，只會道是張家老爺今日連點三盞天燈揚名立萬，定可抱得美人歸，可誰知他竟是更加迫不及待想瞧見眼前人兒張牙舞爪的模樣。
於是張海棠真的張牙舞爪的蹭到他面前來了，所以他唇角微勾，學著二月紅裝模作樣的啜茶，心底卻滿是止不住的笑意，儘管他仍是揣著深沉的一張臉。
「瘋了瘋了！你要娶的難道是哪裡的皇親國戚嗎？就算她是那愛新覺羅家的遺孤好了，你要娶難道她還會不嫁嗎？你白白燒了半年的錢討好誰去！」
張海棠一頭秀麗短髮，身著素白花布藏青雲紋改良旗袍，頸邊的花扣鬆開了一個，袍身及膝，偏短開衩卻仍隱約瞧見白皙大腿。張啟山抬眼望了一眼便深深蹙起了眉，表情甚是不滿：「妳穿這樣跑來？」
張海棠氣得手指都在發抖，卻仍是指著張啟山的鼻子搖來晃去：「你管我穿什麼來！我現在在跟你談你的媳婦！」
「還不是媳婦。」他放下杯盞淡淡說了一句，卻蹙眉向她勾了勾手指，卻惹得張海棠抬腳過來踹他平放於地的軍靴，一旁的丫鬟嚇得不敢抬眼，頭埋得都要縮進衣領裡了，就怕一會兒張啟山要發火，而張海棠卻仍冷著臉對張家老爺又打又罵：「不是媳婦你灑錢給誰看哪，整個北京城都炸鍋了，你還在這裡裝什麼氣定神閒，你最好明天就給我去提親，她要不嫁我就讓人放火燒光他家！」
眉輕挑，他眼見丫頭不聽話，張啟山最後選擇自己站起了身過去，他輕輕拉住了張海棠指著他的手，順勢將人扯向自己，抿著唇親自替她盤上了花扣，手指微涼輕輕擦過頸側，惹得她輕顫，要說的話都給回腹中，氣勢硬生生便弱了幾分。
「妳從二月紅那兒來？路上誰瞧見妳了？」他低首望著她咬牙切齒的嘴臉，瞧見她從鼻翼輕輕哼氣滿臉不屑：「幹什麼？誰瞧見又怎麼啦？你別給我轉移話題！」
他垂眼涼涼了說了一句：「誰瞧見妳了，我便挖了誰的眼。」
張海棠翻了個大白眼，又忍不住去踹他：「你拿我賺的血汗錢去討好那家的小姐，我還準備去刨了她的心呢。」
張啟山揚唇淺笑，輕聲道：「胡鬧。」
她正要回嘴，那管事的便在門外喊道：「爺，今日的貨都給送來了，要直接往府上送去，還是要先看看？」
張啟山淡淡瞥了她一眼，見她臉歪嘴斜氣呼呼的模樣不由輕笑，順手替她屢屢頭髮，一邊說道：「拿進來罷。」
她偏首便瞧見管事的領著兩三個長工進了廳裡，後頭竟還跟著王副官，手裡捧著精緻錦盒，揭開來看裏頭是個卷軸，她眉角微抽聽著王副官平淡的嗓音說著這是哪個名家所作的三呎觀音像。她把目光移到蓋著紅布的托盤上是一組泛著翡翠色澤的茶具，她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瞪了張啟山一眼。
當她轉身瞧見一個男人正小心翼翼捧著一清瓷器往廳裡邁，她終於是熬不住憤怒上前去踩張啟山的軍靴：「你這哪來買回來的破玩意兒！你這是要提親還是給人送葬啊！盡挑些可以帶進棺材裡陪葬的貨色！」
張啟山眉眼不動淡然說了聲：「可有喜歡的？」
張海棠指著那捧著清瓷的男人忍不住咬牙切齒：「喜歡個屁！你買這破碗回來難道是想盛飯吃嗎？」
那人被張海棠的氣勢嚇住，一時之間竟不知這停在空中得腿是不是該跨進來還是退出去，他冷汗直冒去看張啟山的臉色，看不出怒意也不見惱，眉眼間甚至有些飛揚的悅色。
「要不扔了？」
「你敢扔！」張海棠攀上去捏他的臉了，哼哼唧唧的為她的錢囊心疼：「就算是破碗那也是花著銀子去買回來的，你敢扔我就揍你！」
張啟山輕哼了聲，抬手隨意一擺，廳裡的人便依序退下了。他抬眸看著張海棠氣呼呼的神色，冷不防去抓仍在他臉上放肆的手，他輕輕撫過張海棠纖瘦的手腕。
「哥娶媳婦了，以後也讓嫂嫂疼妳。」
「哼！不稀罕！」
「要稀罕。」張啟山捏了捏她的虎口終於讓她將目光移過來：「我讓妳稀罕，我要妳稀罕。」
目光低斂，他薄唇微動猶豫了半晌，仍是將額頭輕輕靠了過去，視線盡頭是張海棠瞪大眼顯然為愣的神情，吐息交纏，他撫上她後腦的髮絲，緩緩閉上了眼。
「聽話，海棠。」
×強制中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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